太原市第三人民醫院
中醫科主任
主任醫師 郭秀平

“中醫”:一個年輕的名字。相比中醫幾千年的歷史,“中醫”是一個年輕的名字,歷史只有一百余年。這個名字,更確切地說,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名字,是西方醫學傳入中國以后,新起的名字,當時的文化階層和老百姓把中醫稱作“舊醫”,西方醫學被稱為“洋醫”。“中醫”這個名字估計是哪位中醫從業者給自己的職業起的新名字,比“舊醫”這個名字好聽一些。
清末民初,中國正值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時代,那個時代,飽受欺辱的中國人失去了全部文化自信,廢止舊醫案就是在那個時代背景下出臺的一項法令。同時,還有——雖然尚未形成法案,但是,已經形成了共識;另一項計劃中要被廢除的東西——就是:“漢字”!
在筆者看來:“漢字”可是中華文化、中華民族最大的寶貝,且沒有“之一”。
1929年2月23日至26日,南京政府衛生部召開了第一屆中央衛生委員會會議,與會者包括褚民誼、顏福慶、伍連德等當時的醫界名流共14人。
會議討論了余云岫起草的《廢止舊醫以掃除醫事衛生障礙案》。這一提案除了“一個‘醫學外行’次長和一兩個參事抱懷疑態度外,其余是滿場一致通過”。隨后,該提案寫入2月25日的會議記錄。2月26日,上海《新聞報》率先將此事公諸于眾。3月2日,余云岫主編的《社會醫報》出版中央衛生委員會特刊,公布“廢止中醫案”。
廢止舊醫的理由有如下四條:(以下文章斜體字部分為引用文獻)
一、今舊醫所用者,陰陽五行六氣臟腑經脈,皆憑空結撰,全非合實,此宜廢止,一也。
二、“其臨床獨持橈動脈,妄分一部分之血管為寸、關、尺三部,以支配臟腑,穿鑿附會,自欺欺人。其源出于緯侯之學,與天文分野,同屬無稽,此宜廢止,二也。
三、”根本不明,診斷無法,舉凡調查死因,堪定病類,預防疾病,無一能勝其任,強種優生之道,更無聞焉。是其對民族民生之根本大計,完全不能為行政上之利用,此宜廢止,三也。
四、 “人類文化之演進,以在絕地天通為最大關鍵,考之歷史,彰彰可按。所謂絕地天通者,抗德而崇人事,黜虛玄而尚實際也。北伐后方破除迷信,廢毀偶像,以謀民眾思想之科學化,而舊醫乃日持巫祝緯之延以惑民眾;政府方以清潔消毒訓導社會,使人知微蟲細菌為疾病之源,而舊醫乃日持其冬傷于寒,春必病溫,夏傷于暑,秋必痎瘧等說以教病象,阻遏科學化,此宜廢止,四也。
故“舊醫一日不除,民眾思想一日不變,新醫事業一日不上,衛生行政事業一日不能進展。為民族進化計,為民生改善計,不可不采取斷然措施”。
這是一份聲討中醫的檄文,從中,我們可以讀出這樣的暗含信息:孔、老哲學也可以不要了,因為陰陽五行正是孔、老哲學的共同基礎。還有,你們要科學化,中醫沒意見,但是,“所謂絕地天通者,抗德而崇人事,黜虛玄而尚實際也。”中提到的“絕地天通”正是因為中醫才實現的。
起草這份法案的作者和連帶表決通過的一眾大員一定是只顧著喝洋墨水了,這也不是作者的偏見,在這份名單中,聲譽最著的伍連德先生的母語是英語,伍博士是馬來西亞籍華裔,一位外國人,一位西醫學博士,不遠千里來到中國,冒著生命危險成功領導了清朝末年東北的鼠疫戰斗,使得數百萬乃至數千萬中國人免于死于鼠疫的禍害,厥功甚偉。所以,只有伍博士是最無咎的,就好比一位外國人說:你們中國人的紅樓夢偉大在哪里呀?不就是一幫人嘀嘀咕咕、吃吃喝喝嘛?比我們莎翁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差太遠了。我們當然不會和這位外國人爭辯,但是,假使一位號稱國學大師的仁兄也這樣評價紅樓夢的話,當然,我們也懶得和這位仁兄爭辯。
按:“絕地天通”是一個非常古老和重要的概念,涉及到了中華文化起源和中國古人思想意識的最深處。限于篇幅,這里不做深入討論。
中國人的常理是“兒不嫌母丑”,這也可能是世界人民的常理;不過,在那時此地竟然也發生了,看來是——方寸已經大亂了。
是時,民國政府已經成立,清朝的象征——民眾腦后的那根長辮子已經被剪掉了,這是要把中醫也當做辮子剪掉的節奏。問題是:中醫可是有根基的,這都不是剃光;而是要拔光所有頭發的節奏了。
末代皇帝溥儀退位不久,中醫就遭遇了被廢止的“待遇”,這不禁讓我們想起了始皇帝嬴政時代,那時的中醫可是享受了截然不同待的“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