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朋友,幾年前從常青藤盟校留學歸來,順理成章地進入一家跨國企業,工作體面,薪酬可觀,看上去人生道路順風順水。不過,在本來就接近于飽和的職場生活之余,他還兼職當起了英語培訓機構的教師,成天在朋友圈里發布的,是教授GRE課程的心得,以及和學生互動的小故事,卻絕口不提自己的日常工作——看起來,他似乎把自己的主責主業拋在腦后了。
問他,是因為現有工作的收入不夠嗎?答案顯而易見:上無養老壓力,又是單身的他,時常到五星級酒店吃工作餐,比同齡人的日子已然寬裕不少,犯不著犧牲晚上的休息時間賺這份額外的收入。那么,究竟是什么促使他從事這份副業,答案讓人大跌眼鏡:當英語老師,幫助他從職場復雜的人際關系中解脫出來,進可攻退可守,與學生交流簡單又真誠。
現在,一個描述年輕人職業狀態的新詞語流行起來,那便是“副業剛需”。如果說,之前流行的“斜杠青年”大多止于自吹自擂,一個人名片上的斜杠再多,也多半屬于他的業余愛好的話,現在的“副業剛需”可是實打實的。白天跟你在辦公室里面對面或背靠背的同事,夜里可能搖身一變,成為網店的店小二、兼課的老師、網約車司機……
“副業剛需”是真的“剛需”嗎?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先來說說“剛需”似是而非的一面,對于大多數“副業剛需”者而言,他們的主業足以讓他們維持生計,甚至過上還可以的生活,并不存在離開了副業就無法生活的問題。所謂“剛需”,更多的是他們對于自身生活境遇的調侃。
承認“副業剛需”的合理意義,則要從另一個維度認識。就像我的那位朋友一樣,本職工作或許能夠帶來足夠收入,但并不能同步帶來與之匹配的自我實現感。很多人在本職崗位上都感覺自己只是一顆螺絲釘,上司指派你到哪里“搬磚”就要到哪里去。而從事一份副業,進退自如,游刃有余,帶來的自我實現意義,要遠遠超過額外收入。
現實中,不管有沒有從事副業,年輕職場人士從事工作的總體時間有增長的趨勢,是普遍存在的事實。那種在計劃體制中,掐著點下班、休息時間完全屬于自己支配的情況,對于都市青年來說是基本不存在的。身邊就有不少朋友經常表示,即便周末到郊區郊游,可能遇到手機信號不暢通的情況,也要提前向上司報備,取得諒解以后才放心游玩。而這種隨時在線的職業狀態,可能是這一代無法逃避的困境。
當然,很多年輕人并不排斥這種生活與職業交織的情形。與其躺在家里煲劇、玩游戲,不如戰戰兢兢從事額外的工作。他們更在意的是,這份工作是不是自己真心認同的,如果認同這份主業,那么就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實現自己在職場上的價值;如果主業不盡如人意,那么就從副業上尋求更大的認同。
有機會從事副業,至少說明你的主業界限分明,不會過度擠占私人支配的時間。相比被動地、無奈地加班加點,這當然是一種職業狀態的優勢。怕就怕主副不分,干不好主業,反倒以“副業剛需”做借口。
誰都無法決定自己所處的職業環境怎么樣。面對職場的短板和缺憾,有人選擇閃辭,有人選擇抗爭,現在又有人選擇“副業剛需”,只要作出了決定,就應該對此負起責任。相反,對于職場上的一點不如意,動輒抱怨和意氣用事,非但解決不了問題,還會讓自己陷入更多的困境和磨難。
最新的消息是:我那位曾經教GRE實現“副業剛需”的朋友,在主業上時來運轉,幾年來任勞任怨和隱忍終于獲得了高層領導的賞識,最近被外派到國外擔任獨當一面的業務骨干。當然,他也終于告別了那段兼職英語教師的日子。在他眼中,主業工作的壓力更大了,但更接近于自己理想的狀態。現在,在偶爾收到學生的感謝信時,他還會在朋友圈里炫耀一番,懷念自己那段短暫而瘋狂的兩面生活。